穿越者搞事聯盟第二章 茶棚
夏秋之交,氣候乾燥。
夕陽西斜,接近黃昏,官道之上卻有許多穿着短打的漢子,抬着水桶,勻稱地往遍佈塵土的路上澆水。兩個管事模樣的人坐在一旁的茶棚中,暗黃色的鞭子系在腰間,隱隱可見暗褐色的光澤。桌上是幾碗劣質的白酒,一小碟燜熟的豆子,一小盤炒得噴噴香的豬頭肉。
只見這兩人就着下酒菜,不住抱怨:「真他娘的背運,人家攤到的差事都是向主家上供,好露個臉;或向佃戶收租,油水十足。哪像咱們,被派到到這前不着村,後不着店的地方來。」
「有什麼辦法呢?咱哥倆既不會討巧,爹娘又沒能生出個漂亮女兒,給主子吹枕邊風。要緊的差事,哪一件輪得到咱們?倒是這辦好了沒賞,辦砸了連命都未必保得住的要命差事,就落到咱們頭上。」
兩人越說,心頭越不痛快,匆匆將烈酒吞下喉,下酒菜吃淨,就提着鞭子出了門,看見哪個漢子不順眼,劈頭蓋臉就是一鞭子——這個世道,奴僕比牛馬還不如,幹活不賣力,打死也沒人會追究。
茶棚中的其他顧客見狀,不由唏噓,見他們略走遠了一些,便開始竊竊私語。
有人不知情況,小聲詢問究竟誰這般囂張,便有人緊張地說:「莫惹事,這可是何家人。」
「何家?可是東陽郡第一巨富的那個何家?」
「豈止是東陽第一富,放眼整個衛國,也能排這個。」說話的人豎了豎大拇指,字裏行間滿是嫉妒,「誰讓姓何的生了個好女兒呢?何家女兒肚子爭氣,為相爺生了個小少爺。相府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,抬抬手,讓何家負責打理這東陽郡方圓百里的五個館驛,不過七八年,就生了遠近聞名的豪商。」
一群行商、挑夫,拿王侯將相的逸事下酒,消磨無聊的時光。唯有茶棚一側,一位身材消瘦,身上繫着一把鏽跡斑斑鐵劍的青年俠客握着粗劣的瓷杯,遙望遠方,似在想什麼心事。
就在這時,馬蹄聲響起。
幾匹駿馬自官道上疾馳而來,揚起陣陣塵土,漢子們見狀慌忙低頭避讓。本以為他們會停在數百米遠的館驛前,誰料這幾人在茶棚前勒馬,不遠處的何家管事見狀,立馬湊過來,舔着臉奉承道:「七少爺,館驛已備好,您這邊請。」
「不了,小爺就想在茶棚歇歇腳。」何七少擺出一副紈絝的架勢,大步流星地走進茶棚,略略一掃,準確無誤地走到青年俠客面前,一撩衣袍,右腳已踩在長凳上,「窮酸,讓路,這位置好,小爺看上了。」
青年俠客唇邊揚起一絲漫不經心的笑,隨口道:「好啊!」
說罷,他就站了起來,將座位出讓。
何七少見青年俠客答應得這麼爽快,有些不悅,腿上暗用巧勁,長椅便呼嘯着向青年俠客突去。
這一擊若是中了,定是腿骨盡裂的結局。
也不見青年俠客如何動作,但那攜風雷之勢的長椅卻突兀在他面前停下,不見碎裂,完好無損,就聽他懶懶道:「這位少俠的戾氣,未免重了些。」
這一切發生得太快,不過電光石火之間,待青年俠客說出這句話之後,茶棚其他客人才反應過來,頓時嚇得面無人色,紛紛付了錢,縮到茶棚後公認休憩的茅草屋中,不敢出來。
常年行走各地討生活的人都知道,這天底下,兩種人最不能招惹。
一種是貴族,身份有別,殺你都是抬舉,想去伸冤,便是一句「堂下何人,為何狀告本官」;
另一種就是武者,凶神惡煞,刀口舔血,殺你也就殺了。誰讓你想不開,江湖爭鬥,你在一旁看熱鬧?想要復仇,行啊,能打得過我再說吧!
何七少壓根沒理會這些嚇得像鵪鶉似得普通百姓,只見他「嗤」了一聲,望着青年俠客,抬了抬下巴,笑道:「不錯的身手,可以交個朋友。我姓何,祖籍東陽郡,排行第七,是茅陽劍派掌門的第三個徒兒,不知閣下高姓大名?」
這番話說得很巧妙。
此處乃是東陽郡與茅陽郡之間的館驛旁,若是青年俠客從東陽郡來,自然聽過東陽郡第一富戶何家的大名;若他從茅陽郡來,更不可能不知道衛國北六郡中,實力最強的茅陽劍派。
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,不過是一點小衝突,對方也賠禮了,何苦再得罪這位大少爺呢?若是一般人,啞巴虧也就吃了。
面對何七少的軟硬兼施,青年俠客淡笑道:「免貴姓顧。」
何七少挑了挑眉,猜到對方報得是假名,也不說破,只是問:「不知顧少俠從何處來?」
「梁國。」
「到何處去?」
「陳國。」
對於這麼坦蕩的回答,何七少愣了一下,才道:「恕在下冒昧,顧少俠去陳國……」
青年俠客含笑道:「投奔曹帥。」
梁國是衛國西北邊的大國,陳國是衛國東南邊的強國,曹元帥更是名動天下的軍神,戰無不勝。衛國處在夾縫中,風雨飄搖,自身難保,隨時有可能滅國,成為他國治下一州。
事關周邊強國,閒漢們嚼舌根也就罷了,像何七少這種有身份的人,只要稍微說一句兩國有什麼不妥,就有可能給自己招來災禍。
何七少聽見青年俠客的回覆,才知自己試探的舉動早被人看破,且原封不動地還了回來,頓時面色鐵青,氣得半死,卻還是強行按捺,徑直轉身,往外走去。
一旁跟隨的師弟們見狀,連忙湊上來:「何師兄,為何這麼給那小子面子?」
「是啊!不如我們暗中……」
「你們都給我閉嘴!」
何七少怒喝幾位師弟,心中卻有些焦慮。
自兩百餘年前,中州大火,大虞朝滅亡後,天下就陷入混亂,七十二州分裂成數百個國家,彼此征戰不休。
當時的衛州牧趁着天下大亂,自立為國公,佔據整個衛州。衛國處在魚米之鄉,糧食自給自足,手工業十分發達,也曾有一段好時光。鼎盛時期,國土佔三州之地,國君僭越稱王。
但隨着幾次政變,王國異姓,衛國慢慢就衰弱下去,如今已僅剩衛州一地,國君也被迫去了王號,重新稱公。淪為小國不說,又夾在晉、梁、陳三個大國之間,苦不堪言。
前些年晉、梁交戰,兩國都令衛國臣服。衛國投靠晉國,就被梁國呵斥,國君被訓得頭都不敢抬;結盟梁國,晉國就直接出兵,肆虐衛國邊郡月余。衛國國君求爹爹告奶奶,金銀珠寶、美人駿馬送了一籮筐,賄賂兩國重臣,又簽訂了城下之盟,令太子和最疼愛的小兒子分別送去兩國當人質,好容易才化解了這場危難。
國家大出血,國君和公卿貴族們可不會自掏腰包,自然要把這些損失轉嫁到老百姓身上,便有臣子提議,將驛站交由商人維護。
虞朝有制,三十里一驛,供傳遞情報、公文,置換物資、馬匹之用。這個制度被各國沿用,但之前一直是由當地官府來維護,道理也很簡單,重要公文、軍情,怎麼能交由官府之外的人負責?尤其那些商人,不老老實實種田,就知道投機倒把,誰知道他們會把驛站弄成什麼樣?
朝廷中當然有明眼人不同意,可誰叫衛國缺錢呢?讓商人打理驛站,總比直接賣官鬻爵,讓商人當官,成為自己的同僚好吧?
於是,衛國上下的驛站,全都交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