勒胡馬第四十五章、秘道

    正如劉夜堂所預估的,胡軍在午前渡過了淮水——二十多條巡船從側翼放箭,嘗試阻撓,但收效甚微——略加休整,便即分為二部:主力氣勢洶洶地直向蔣集崗殺來,另有百餘騎折向西南方向。

    根據劉夜堂的判斷,這么小一支分隊,不大可能繞遠路來兜抄晉軍的後路,可能只是去勘測、尋找其它道路而已。

    距離晉陣二百步左右,胡軍再次整列,然後首先派出七八十名騎兵,嘗試發起衝擊,果然難以突破拒馬和長矛陣,反而遭到晉軍後隊的弓箭攢射,拋下了十多匹馬和六七具屍體,狼狽而退。隨即敵人就不動了,可能在分析形勢,籌劃取勝之策。

    裴該雖然並非第一次臨陣,但如此近距離觀察戰鬥還是首次,他跨在坐騎上,雙足踩鐙,略略拔高些身體,手搭涼篷,看得是熱血沸騰啊。因為蔣集崗在這一段地形最為狹窄,南北不過四五十步,故此晉軍前鋒可以排列出相當密集的陣形,以長矛兵為主,刀盾兵為輔,陣列厚達七層,裴該距離沖得最近的胡騎也有將近百步距離,除非傳說中養叔之類的頂級高手到來,否則以普通騎弓是根本射不到他的,位置相當安全。

    觀戰之時,他曾想派人去詢問劉夜堂,說咱們就光放倒了這麼幾個敵人,不能算挫其鋒銳啊,是不是要主動發起進攻哪?但是又一琢磨,還是不要對前線指揮官指手劃腳,造成什麼不必要的心理壓力吧,既已授命於劉夜堂,那就踏下心來,自己只當鼓舞士氣的一個吉祥物好了。

    不過由此亦可得知,身在軍中,不能親自參與謀劃和指揮,實在是一件很讓人煩心的事情,歷史上那麼多不知兵之人——比方說文臣領軍,甚至宦官監軍——都忍不住要插手軍事,還真不能過於苛責。只有身臨其境,才能真正明白這種誘惑力究竟有多大。

    好吧,其實文臣和宦官之中,偶爾也有知兵者,武將也有幾乎不能打的,不能用出身和身份來簡單分類。

    裴該既觀察敵人,也觀察己方,發現這支祖逖親手訓練出來的軍隊,放在這一時代,確實勉強可以算是「強兵」了,起碼不比他在石勒軍中所見過的那些中原步兵為差。雖然敵眾我寡,但利用地形之便,再加上本軍是主場作戰,心理上也有優勢,大獲全勝或許無可奢望,但把胡軍牢牢攔擋在此處,應該問題不大吧。除非支屈六真打算不計糧秣損耗,也不怕坐騎陷身泥沼,又有合適的嚮導,繞路而行,迫使己方後撤守城,否則最多三天,必然撤退。

    裴該真沒打算跟這兒留下那位月支族的老朋友,只要能把他趕走,別來妨礙自己種地,那便於願足矣。

    裴該不去掣肘戰事,劉夜堂卻不能對他不聞不問,真當是豎在陣中一杆無言的大旗,時不時地會派人過來稟報戰況,同時也對下一階段的戰事做出預判。根據劉夜堂所說,胡軍貌似還並沒有轉道或者分兵的意圖,那麼繼續在堅陣前耽擱下去,最多黃昏時分,就必然後退紮營。今日晚間,可以嘗試用精銳小隊摸黑前往偷襲,若能得到淮上巡船的策應,必能大勝一陣。

    裴該笑着說:「回報汝家營督,一切唯命是聽,不必有所顧忌,亦不必事事請示。」

    大概隔了將近兩刻鐘,胡軍又再發起了第二次進攻,但派來的仍然不到百騎,並且沒能跑近就撤回去了。晉軍的步弓雖能及遠,但準頭太差,最終一人一馬都沒能留下,只有大概三名胡兵活蹦亂跳地帶箭而還。


    甄隨也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鑽出來,朝裴該一拱手:「老……末將請命,到前陣去,我弓力強,射得遠,敵若再來,必能多留下幾個!」裴該問他:「可有與夜堂商議?」甄隨一撇嘴:「那廝只是不允,故來向都督請命。」裴該笑道:「我既將重任託付夜堂,汝也須聽他將令。且汝今為一營之主,豈可孤身前出,暴虎馮河?」甄隨一瞪倆眼,茫然問道:「啥暴虎?『蓬山營』旗上也只是豹子……」裴該不耐煩地擺擺竹仗,把他給轟走了。

    戰鬥自午後打響,一個多時辰里,胡騎一共就沖了這麼兩次,也不知道是狗咬刺蝟無從下口,打算撤了哪,還是想要疲乏晉軍。當然劉夜堂早有防備,每隔兩刻鐘便命士卒變陣,替換部分人下來休息——要知道一直端着長矛是很累的,更重要是維持隊形,神經緊繃,必然不能持久。

    裴該逐漸感覺,這仗打得比當日遠觀石勒軍進攻王贊所守備的陽夏城還要無聊,好幾次憋了哈欠不敢在人前真打出來。不過他也很清楚,戰場上絲毫鬆懈不得,別看這會兒打得緩,真到白刃交鋒之時,局面瞬息萬變,那時候想要打慢一點讓你仔細觀察和思考,進而及時將指令傳達到前線各小隊去,那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眼瞧着胡軍遠遠地整隊,貌似打算發起第三次衝鋒。劉夜堂立馬在裴該側前方約六七步遠——也就是十米開外——手執長刀,隨時準備用口呼、刀舞的方式將指令傳達給身旁的掌旗人、司鼓人,掌旗人再以磨旗的方式、司鼓人以擂鼓的方式,通過視覺和聽覺的相互印證,把指令傳遞至第一線。這些手法,兵書上是基本不寫的,裴該也幾乎一無所知,都是軍中世代相傳。裴該琢磨着,等打完這仗,我也必須仔細研究一番才好——身為主將,豈可不明旗號,不通金鼓?那不變成王衍了嘛。

    說真的,當世有過王衍之輩,一定程度上減輕了裴該身上的壓力——我就算再次,也到不了他那種程度吧,昔日有王夷甫墊底,我可為「烈士」,將來有王夷甫墊底,說不定我還能成為「名將」嘞。

    正這麼想着,耳畔忽聞一聲鳴鏑,隨即雜沓的馬蹄聲響起,胡軍又開始發起了新一輪的衝鋒。晉軍兵將的主要精神全都放在正面,只有裴該無所事事,滿腦子胡思亂想,其感觀對於側方也有一定的察覺,當下不禁一愕——咦,這鳴鏑聲不是從對面傳來的?是哪兒在射鳴鏑?

    鳴鏑乃胡騎專用的號令——因為戰馬疾馳衝鋒時不易看清旗號,也不好背着面大鼓來擂——晉軍中用得不多。所以一聽鳴鏑響,就知道是敵人下指令了,但為什麼不是在正面,而是在側翼呢?

    裴該忍不住便轉頭朝崗上望去,正好瞧見高阜坡緩處,灌木叢中,有幾騎緩緩馳出,馬上騎士氈帽皮甲,頭插白羽,手執馬弓——我靠這是胡人啊!他們是怎麼躥到崗上去,進而跑到咱們側面來的?!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   祖逖及其部下曾經花費了不少的時間,勘察淮陰縣內地形,最終擇定這處蔣集崗作為城西禦敵的第一道防線。然而蔣集崗雖在蔣集鄉內,距離淮泗鄉卻不甚遠,陳劍作為淮泗土著,跟周邊遊逛、探查的時間,幾乎跟他年紀差不多大,有二十來年,對於某些隱秘道路的認知,又豈是匆匆而來的祖逖可比?

    他知道在蔣集崗側面有一條小路,不必要穿越破釜塘附近的濕地、沼澤,便可沿緩坡直至崗上,然後翻越到崗北來。道路很狹窄,最多只容三人並行,而且戰馬跑不起來,只能牽着走,但用來通過一支小部隊,奇襲晉軍側翼,已經足夠了。

    因為淮河流域基本地形還是以平原為主,丘陵為輔,不比蜀中,蔣集崗上這條小路,比起昔年鄧艾率軍偷逾的摩天嶺,就有如後世國道之比鄉間土路一般。支屈六雖是北人,在中原各種複雜的地形中打仗也非止一日了,一聽陳劍的描述,當場得出判斷:「此計可用!」

    支屈六雖然忌憚裴該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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