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冊第十二章_頁3

日,咱縣賓館現在也「四個星」了。我說:縣長貴姓啊,我又不認識他。大國說:馬縣長。你不認識他,他可知道你我說:到底啥事?大國說:我給你交底吧。不就想你幾個錢嘛。現在你是大戶,給縣裏掏幾個錢,上個項目,資助資助,也算是你造福鄉梓。我說:可以呀。有項目麼?大國說:項目?項目還不好說。立項的事,一晚上就日弄出來了。你只要出錢,項目要多大有多大。志鵬哥,你要出一千萬,我給縣長說說,給你弄個政協常委聽他這麼說,我有些不高興,就說:你讓我考慮考慮。

    當天下午,又來了一群記者,都是要採訪老姑父事跡的。蔡家人都在忙着辦喪事,顧不上。村長挨家挨戶動員,找來找去,只叫來了十幾個村人,都是些七八十歲以上的老太太。有國勝家、保祥家、春成家、海林家、印家、國燦媽、水橋家、寬家、麥勤家、榆錢媽這些老太太,男人都先後下世了。有的耳朵還聾,七嘴八舌的,也說不出什麼來。可說着說着,頭一句腳一句,竟掉淚了。最後,她們異口同聲,印象最深的,是「胡蘿蔔事件」當年,老姑父剛當支書的時候,瞞下了四十七畝胡蘿蔔,救了全村人。可這件事,是歷史遺留問題,不好報道。

    記者走了,卻把老婆們的懷舊情緒給煽起來了。於是又節外生枝這事由三嬸(國勝家女人)牽頭,串聯了還活着的十二個老太太,挨家挨戶地聯絡,說是要由一家一戶湊錢,給老姑父立一碑。老太太一合計,決定由騾子家女人出面,請縣史志辦的苗金水(騾子家的女兒,嫁給了原小學校長苗國安的兒子)撰寫碑文,碑文上要着重寫「胡蘿蔔事件」一家一戶無論出資多少,都要在碑文上註明。這十二個老太太,能量很大,僅是一個晚上,一家一家挨着收,收上來一萬零八十塊錢,立一碑足夠了。

    本是蔡家遷墳、合葬,卻又鬧出了這麼一檔事,這把村長(村長是九爺家二孫子)難為壞了。蔡家由蔡總、蔡思凡主事,也是要立碑的。可村里老太太偏又要張羅着湊錢立碑,村長是晚輩,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於是,村長跑前跑後,經過再三協商,最後蔡思凡勉強答應,「胡蘿蔔事件」可在碑文背面記之。

    按蔡思凡的本意,是要謝過眾人,把收上來的那一萬零八十塊錢一一退回去。可老太太們執意不肯,也就罷了。

    遷墳的那一日,按照鄉俗,蔡家在姑爺墳里用黑布圍搭起了方圓幾十平米的大棚。

    爾後一路都有黑布棚罩着,這也叫「打黑傘」。老姑父如今是陰間的人,不能見陽光那一日,開棺後,蔡思凡一臉肅然,說:五叔,三嬸,下去吧,下去驗驗,看我爸的頭在不在?!還有你,丟哥,你也下去,做個見證!

    下到地下去撿骨的,最先是三嬸。三嬸雖老了,身子還硬朗,也膽大。跟着的是幾個年歲大的嬸子(按鄉俗,只有平輩才能下去撿骨殖)。同輩的男人,就剩下五叔了。五叔老得不行了,是由人攙着下去的爾後,一個個傳話上來:在。頭骨還在。

    此刻,蔡思凡又說:老少爺們,誰還願下去,給我做個見證!一人一百,當場兌現說完,當着眾人,她放聲大哭!

    於是,傳言不攻自破

    收撿骨殖時,三嬸膽大,三嬸一邊撿,一邊念叨:老蔡,搬家了,住新宅了。老蔡,搬家了,住新宅了閨女們都給你安排好了,妥妥噹噹,全全乎乎的。有樓有車有電視還有洗衣機,司機兩個,丫環一群,啥都有我也跟着念。

    重新入殮時,杜秋月、杜老師趕回來了。杜老師是劉玉翠陪着坐着一輛新買的桑塔納轎車回來的。杜老師偏癱多年、半身不遂,走不成路了,車後備箱裏還裝着輪椅。車進村後,是劉玉翠和司機一塊抬着他挪到輪椅上,推到靈前的。到了靈前,又是劉玉翠和司機在一旁攙扶着他站直了,在老姑父和吳玉花的靈前,上了三炷香杜老師雖偏癱,但穿得周周正正的,着新西裝,襯衣雪白,脖里還象徵性地掛一領帶,嘴裏嘟嘟囔囔的,也不知說什麼。劉玉翠忙在一旁翻譯說:教授說,恩人,恩人哪!


    老姑父遷墳的儀式就像他當年結婚一樣,是獨一無二的,十分隆重。

    起棺時,鞭炮齊鳴;十二班響器吹着,烏央烏央的無梁村人,凡接到信兒的,都回來了(據說,蔡總蔡思凡放了話,凡在外打工的,耽誤一日,給一百塊錢)。一街兩行,站滿了人。

    這次重新安葬,蔡總蔡思凡穿了重孝,手執哀杖,由板材公司的兩個姑娘攙扶着走在最前邊。跟着的是她兒子,兒子十歲,披麻戴孝,手裏捧一「牢盆」。(據說,蔡思凡不能生育,兒子是收養的,這也有閒話。)接着是老大老二,兩旁打引魂幡的是女婿們。後邊是響器班子響器班子後邊,是抬棺木的四十八條壯漢,兩成兩班身穿重孝的蔡思凡,一身孝白,看上去十分的體面。據說,她的喪服是在省城找人定做的,剪裁得很合身,人反倒顯得年輕了。她的兩個姐姐,跟在她身後,由於終年勞作,看上去差別極大,竟似是兩代人的模樣。於是,我相信,優越也是可以包裝的。這時候,絕不會有人想到,她最早是從「腳屋」里走出來的。

    在村街的十字路口「轉靈」的時候,十二班響器對吹。按規矩,「響器家」(平原鄉村的叫法)對班吹,凡贏了的,是要再加賞一份禮金的。於是,「響器家」開始玩命了。先是邊吹邊走「划船步」,一個個似要把腰扭斷的樣子;接着有一班,吹着吹着忽一下脫光了脊樑,神瞪着眼泡,對天長吹《上花轎》;又有一班,把嗩吶插在兩個鼻孔里,揚起脖兒,一嘴四吹《百鳥朝鳳》;再有一班,走出一女子,站在一條板凳上,解了裙裝,露出上身,把兩個鈴鐺吊在乳房上,狂吹《天女散花》!一時人像潮水一樣蔡思凡在兒子摔了牢盆後,撲倒在地上,領一干人大哭,哭得昏天黑地!

    轉靈後,三聲銃響,撒了紙錢,再行起棺前邊走着家人、親戚、村人,後邊排長隊的是板廠的二百來號工人(工人凡戴孝者算一天的工),就這麼一路哭着送到墳里這時候,一晃眼,我看見了「油菜」,他竟默默地隱在送葬的隊伍里。是呀,有才哥也回來了。曾經十分自豪的國營企業的工人吳有才,這次回村,竟然一聲不吭,像是羞於見人。他定然也知道,我們都回來了,卻一直躲着,連個招呼也不打。早年,我初進省城的時候,曾在他那裏住過一晚現在,他?

    中午,蔡總、蔡思凡特意安排了兩處吃飯的地方。凡本村人,在小學校立的伙,吃的是大魚大肉,煙酒管夠;凡在縣上或外地工作的,或特意趕來的送葬的關係戶等等,蔡思凡專門安排了豆腐宴,吃的是春才新磨的豆腐。春才領着一班人,溜、煎、炸、炒把豆腐做出了很多花樣。如今吃素也是一種時髦,人們都說好吃。

    我說過,我是帶着那盆「汗血石榴」回來的。安葬了老姑父夫婦之後,澆湯(這也是當地的風俗)的時候,在墳地里,我把蔡思凡拉到一旁,私下裏問她:香,這盆石榴

    她看了我一眼,說:啥意思?

    我說:我是說,石榴下

    她說:你不都看見了麼。一村人證明你還不信?

    我說:我想聽你說一句。

    她說:想聽實話?

    我說:實話。

    她說:實話告訴你,有頭——狗頭。我娘怕他落(寂寞),讓我給他買一狗娃。後來狗死了丟哥,我有



第十二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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