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雪九記陌路迎新朋_頁2
稍側身,攤手作邀請之態,「德風古道入世時日雖短,但對你的事情也略知一二,只是墨傾池目下在德風古道處境尷尬,有些事不得不為。」
這算是極為明顯的提醒了。
嘆稀奇飄到史艷文身邊,習慣性地邁開雙足,卻又因沒有觸地感而重新飄了起來,邊道:「先隨他去,此人心地不壞。」
史艷文點點頭,不知對誰道:「艷文明白。」
他想了想,又道:「當初艷文有難,曾受聖司援手,亦承諾過他日上門道謝,今日便是為了來履行當日承諾。」
前方走來一灰衣儒生,玉離經對他打了個手勢,止住了儒生欲行之禮,回頭看了看史艷文,意味深長道:「聖司倒是提過此事,但上門道謝卻是未曾聽聞。」
「救人如救火,或許是聖司並沒有將報答之事放在心上。」史艷文應對從容。
適時,前方又來一紅衣女性儒生,玉離經同樣免了他的禮,道:「聖司行事自來如此,確也說得過去。」
說得過去
深庭重院,高門邸府,到處都是人,嘆稀奇從四面若有似無探看視線中回過神,低聲笑道:「看來他並不相信。」
他自然是不相信的,史艷文想,自己也不是無所事事之輩,偏挑在德風古道的多事之秋時找上門來道謝,而且更不巧的是,這個時候的墨傾池連人身自由都沒有,怕是在德風古道看來,自己十之八九是意圖救人的。
這也算是「道謝」不是?
門庭越見冷清,房梁越見堅固,往來之人越見武力高牆,史艷文接着望天之際,看了眼嘆稀奇,眸中意味不言自明。
誰能料到,墨傾池竟真成了階下之囚?玉離經說他處境尷尬,確實不假。
「聖司他」史艷文停在暗室鐵門之外,有些躊躇,「何以如此?」
大牢打開,玉離經請人入內,自己在前帶路,忽地嘆了口氣,語氣一變,剎那間便讓氣氛輕鬆許多,雖然內容更顯沉重:「梵天。」
史艷文霎時明了。
若是這件事,墨傾池算是罪有應得。
然而這廂史艷文默不作聲,那邊玉離經卻道:「說起此事,倒是墨傾池要向你道謝才是。」
他說着,推開最後面的一扇門,戲謔道:「我說得可對?好友墨傾池?」
他說完之前,嘆稀奇已經一低頭鑽了進去,他是越來越適應魂體了,但史艷文看着卻有些怪異,略略無語後,才走了進去。
牢房是一般的牢房,牢房的框架卻是鐵製,牢中的人還戴着佩劍,但看他臉色,十成功體估計被鎖得一成不剩了。
墨傾池盤膝而坐,與玉離經似是十分熟稔,輕笑笑便對史艷文道:「離經所說無誤,此事,墨傾池確實要向你道謝。」
「一切皆是素還真的籌謀,艷文不過從旁策應,」史艷文淡淡搖頭,「再說一頁書前輩如今重走輪迴,劫數未定,雲渡山還待空留。」
夸幻之父的消息,史艷文知道得不多,素還真要前往泥婆暗界,走前幾番叮囑,讓他專注於苦境與九界往來陣法之事。況且梵天何等人物,功參造化、渡劫成佛,他的劫只能自己渡,素還真送他生機,便相信他能回歸佛體。
到底不是個好話題,史艷文喟然一嘆,看了看牢房外欣賞墨傾池「慘狀」的嘆稀奇,道:「艷文亦非為此事而來,聖司,艷文帶來了一個人的魂。」
魂?
墨傾池怔了怔,道:「何人之魂?」
史艷文方要開口,就見嘆稀奇望向玉離經,自己也不由得看了過去。
這一眼玉離經自然沒有錯過,墨傾池亦然,他搶在玉離經前面開口,道:「玉離經乃墨傾池好友,墨傾池之事,無須瞞他。」
嘆稀奇頓了頓,對史艷文點頭,史艷文也鬆了口氣,道:「聖司體諒,此人也算聖司好友,名喚嘆稀奇。」
牢中氣氛詭變,墨傾池忽地站了起來,臉色發寒:「他死了?」
玉離經皺眉:「怎麼可能數日前我還曾見過他。」
史艷文早料到他們的反應,業已想好應對之法,道:「聖司、玉主事,可否取你二人貼身之物一用?」
兩人對看一眼,並沒有太多猶豫,都將自己的佩劍拿了出來。
這算是史艷文研究建木之力的成果,他也是第一次用。
兩劍合一,史艷文試了試劍身的靈力,堅持半個時辰想是足夠,思忖許久,史艷文伸手,似從空中抓住了某個人的手,覆在劍上。習劍者,對自身佩劍的靈力變化自是敏銳,不過片刻,那兩人便感覺到了劍身躁動,在史艷文手中發車了低低的破空聲。
訝異稍顯,劍聲已停,史艷文長呼口氣,將劍還給二人。
持劍在手,墨傾池只覺周遭氣息微變,一縷紫色髮絲在劍上纏住,眼波乍動,再抬頭,一臉戲謔的熟悉青年已映入眼帘。
「聖司,好久不見。」
涉及儒門內務,史艷文不好旁聽,見那三人能可正常交談,便自行退出監牢,在外等候。
監牢口的儒生正經着一張臉,有些驚訝,沒想到第一個出來的會是他,也不打招呼,拎着本書悄然退去。
倒讓史艷文想起曾與墨傾池相識的場景。
當初道人察覺天波浩渺陣法傳來異樣波動,史艷文便藉口獨處給了道人回去的機會,自己卻跑到一邊開始修煉,他極欲控制住自己的力量,以便能儘快去找尋那時還未知身份的九界來人。
便是那時躁進,亂了心境,又逢傳言素還真身亡,導致力量失去控制,也不知怎的,便渾身抽搐地倒了過去。
再醒來,便已身在舟船之上,道人為他導氣,墨傾池靜立一旁,也才知,時間已過了三日。
那三日,是墨傾池守他平安,史艷文自該謝過,而後便同游過一段時間。際遇如此,他觀墨傾池朗朗清風、君子從容,故有深交之意,哪裏能知道一頁書的道消竟與他有關。
能為摯友做到這個地步,史艷文一面敬佩,也一面是不贊同。
至今日,聽聞墨傾池主動坦言一頁書之事,心底那點嘆惋也漸平復,君子到底是君子,錯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
史艷文漫無目的地行至一處山徑,德風古道依山而建,四通八達處不乏曲徑通幽,他看去路通天,格外靜謐,怕是什麼前輩隱居之處,忙轉身離開,未走幾步,迎面降下一人,好似藍天白雲所化的仙者。
那人看似仙風道骨不染凡塵,性格倒是出乎意料的幽默,輕笑道:「哦?又是一個來闖昊正五道的年輕人,修為倒是不淺,我看好你哦!」
史艷文本想讓出道路,聽見這話竟是不得不停住解釋一番,話將脫口而出,山徑之上突然傳下話來,擲地有聲道:「他乃離經之客,非是闖關之人。」
那人立時喜笑顏開,腳步輕快地小跑幾步,與史艷文錯開:「師弟啊,都知道師兄來看你了,怎麼都不出來迎接?」
山上的人不說話了。
史艷文正想趁機走開。
那人突然又調頭回來,叫住了他:「且慢,朋友,你很特別,請問高姓大名?」